艺咖对话｜傅岩——逐梦前行的动画行者

　　8月初，我在北京电影学院教工宿舍见到了几位资深动画人，由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院长李剑平牵头，联动业内数位资深动画人，他们正在筹备新的动画电影，当时正处于样片制作阶段。我有幸在那个由宿舍改造的工作室内，见到了好几位业内大咖，包括导演、美术、后期、制片等，他们都在行业内磨砺了许多年，曾经参与过许多顶级项目，傅岩老师便是其中的一位重量级人物。我们聊了一些关于动画电影的线号即将上映一部动画电影《守龙者》。几天后，我应邀参加了该电影的首映活动，其整体效果超出预期，于是我随即约了片中的中方美术监督傅岩老师进行采访，傅岩老师一直专注于项目之中，感谢他能在百忙之中接受《艺咖对话》的专访。

　　《守龙者》是李剑平和萨尔瓦多·西莫联合执导，一部由中国和西班牙联合制作的动画电影，于2024年8月17日在中国大陆上映。2024年4月14日，《守龙者》首映式在西班牙马德里举办，中国驻西班牙大使、导演萨尔瓦多·西莫以及近千名中西观众出席。《守龙者》在海外获得了一定的关注，其海外发行和上映活动对于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具有积极意义。

　　1997年至2001年，就读北京电影学院动画系；2001年7月至2003年1月，任职北京赤潮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艺术总监；2003年2月至2005年7月，任职北京奥美互动咨询有限公司图形设计师；2007年9月至2009年1月，任职华龙电影数字制作有限公司二维部设计总监；2009年至今，任职中影动画产业有限公司导演美术指导。

　　Q：请问《守龙者》的故事灵感来源，当初选择的原著改编是哪一方的提议？为什么会选择它呢？

　　电影《守龙者》故事改编自澳大利亚作家Carole Wilkinson的同名奇幻小说

　　A：动画电影《守龙者》改编自澳大利亚女性作家卡罗尔·威尔金森的同名畅销小说，该作品以汉代中国为背景，融入神话色彩，构筑了引人入胜的情节。此系列小说共分为三部，而本片正是根据第一部的故事改编而成。西班牙龙传媒公司买下了这本小说的动画改编权。

　　制片人拉瑞和中国电影集团的领导都特别看好这部有中国元素和文化底蕴的动画电影。这个作品不但是中西两国在动画领域的第一次合作，还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中西文化交流的一座重要桥梁。考虑到文化输出的重要性，我们公司领导选这个项目真的很有意义。

　　改编剧本的决策是双方制片人与导演共同协商的结果，其中中方编剧汪献平老师、西班牙编剧伊格那西奥先生，以及双方导演塞尔瓦多·李剑平参与了剧本的撰写工作。电影后期阶段配音导演程寅老师也参与了台词的设计。这一过程充分体现了团队协作与共创精神。

　　A：在我们初涉《守龙者》项目之时，西班牙团队已经完成了部分测试镜头，并对女主角萍的形象进行了设计。然而，该设计未能充分展现中国人的形象特征，造型较为模糊，缺乏引人瞩目的亮点。为了更好地契合中国观众的审美取向，我国设计团队在李剑平导演的指导下，与西班牙方的艺术总监进行了多轮沟通与调整，历经多次修改，逐步塑造出独特的造型风格。

　　在环境设计上，为了贴近真实的自然环境，重现汉代的历史风貌，双方组建了美术考察队，深入陕西西安的各大博物馆以及四川成都深山的羌寨等地进行实地考察，搜集一手资料，从而在美术设计的历史与文化范畴上达成共识。

　　本片艺术风格的形成，是思考、碰撞与融合的结晶。双方从各自的理解和角度出发，包括对中国历史文化的解读，对影片传达的美学方向的把握，同时充分考虑了双方市场文化背景下的观众心理需求。在设计过程中，西班牙方亦邀请了多位国际设计师参与前期概念美术创作，其中不乏曾参与迪士尼、索尼等动画影片设计的精英，而最终的美术风格设计与实现，主要由我国团队完成。

　　A：影片设计团队主要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以西班牙艺术总监为核心的设计团队，二是充满活力的中影动画公司设计团队，其中角色设计、场景设计以及道具设计均有专业设计师分别负责。

　　筹备和概念美术阶段往往最为耗时。我们团队穿梭多地，深入博物馆研究，购置大量历史资料，既探讨文化内涵的精髓，也关注日常生活的点滴细节。在此过程中，设计团队不仅要消化吸收这些知识，还要确保将这些准确的信息传递给西班牙团队，确保他们的理解与接纳，因此沟通在此阶段至关重要。

　　设计实现阶段或许最为艰辛，它要求我们将设计理念具体化，既要为制作环节提供可执行的设计图纸，又要熟悉西班牙团队的制作规范，准确把握对方导演的构思和评审流程。

　　A：个人感受而言，在前期概念美术设计阶段，鉴于影片所采用的古代历史背景，双方设计团队在中国历史文化的研究与学习上投入了极大的精力与时间。

　　西班牙导演与艺术总监不止一次亲临北京，与我们公司面对面进行深入的交流与沟通，尽管如此，在设计过程中仍然有许多历史文化细节需要不断地探讨与整合。无论是对于故事的深刻理解与呈现方式，还是设计风格的确立，以及文化历史的准确展现，每一个环节都需经过细致的调整与确认。

　　例如，对方导演所关注的叙事逻辑与镜头节奏，美术风格的细微调整，以及造型设计的持续优化，我们双方都保持着平等且积极的态度，共同寻求最佳的平衡点。当然，在遇到意见分歧时，我们也会在导演与制片人的层面上进行深入的探讨，以最终确定一个合理且正确的方向。

　　A：难以忘怀的经历，无疑是概念美术阶段的采风之旅，李剑平导演带领我们的前期美术团队，深入成都西北部的深山，探访古老的桃坪羌寨。此次采风的宗旨，旨在让西班牙团队聘请的环境艺术总监Bjarne先生，更加深刻地感受云朵上的民族——羌族，探究他们的山居生活，研究建筑特色。这是他首次来到四川考察，内心充满了期待。桃坪羌寨距离汶川市区大约16公里，沿途我们仍可见到汶川地震在山脊上留下的痕迹，那些未覆植被的“伤痕”，以及依山而建、已被地震摧毁的房屋残骸，无不提醒着我们这些过客，应存敬畏自然之心。然而当我们了解到羌寨在大地震当中几乎未受到损坏时，也对古人修筑建筑的技术啧啧称奇。

　　在我们满山寨搜集素材时，遇见了一位善良淳朴的羌族阿妈，她热情地招呼我们，将自己亲手缝制的带有羌族特色纹饰图案的服装、头饰展示给我们，并免费让我们穿戴，以此留下纪念。她还亲自将外国艺术总监从头到脚打扮成地道的羌寨居民，我们纷纷与她合影。实际上，影片中主角萍的养母形象，也是从这位阿妈身上汲取了灵感。

　　阿妈与我们分享她的山寨生活，她自出生以来，未曾离开过这片山区，甚至一百多公里外的成都也未涉足，只是将儿女送往遥远的城市，自己却依旧守在羌寨。

　　我们难以理解这位阿妈内心的牵挂，或许她的孩子就如同她的眼睛，替她去探索外边的世界。使我们联想到守龙女孩萍为救神龙而踏上探险之旅，影片里养育她的老嬷，内心也会为她送上祝福吧。

　　杨恩又，新人演员。2017年被周游导演发掘，2018年反串出演央视法制栏目剧《终于找到你》，饰演小新；2022年，联合朱一龙主演电影《人生大事》，饰演“小哪吒”武小文

　　A：《守龙者》海外版在五月间于众多欧洲国家陆续上映取得了500多万美元的成绩，我们也收到了国内观众对《守龙者》的不同声音。许多观众被主角萍与龙之间深厚的情谊所打动，对小鼠花花的萌态感到愉悦，以及被小女孩萍肩负的使命感深深感染。这些正面的反馈为主创团队带来了莫大的鼓舞。

　　然而，我们也注意到部分观众对龙的形象提出了批评，认为其造型与中国传统龙的模样相去甚远，风格过于偏向欧美，且缺乏应有的神力。

　　在创作初期，我们便与西班牙导演及艺术总监就这一问题进行过探讨，他们给出的解释是：首先，本片旨在吸引全球观众，尤其是欧洲市场，因此在艺术风格上需做出相应的融合。其次，根据小说中的描述，龙丹紫因长年囚禁于富含陨铁的监狱中，身体状况堪忧，因此并未展现出中国观众所熟悉的神龙之力。

　　另外，有观众对龙长有翅膀表示疑惑。实际上，我们参考了中国汉代的应龙形象，它是龙中的最高等级，同样拥有双翅。只是到了明清时期，人们常见的龙形象才没有了翅膀。

　　A：凭借深山之中萍与龙丹紫间深厚的师徒情谊，龙丹紫将宝贵的龙蛋托付于她，并赋予使命，共同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冒险。这段历程深刻描绘了萍成长为一位充满勇气与信念的守龙者的成长篇章。

　　作为主创团队，我们期待全球观众能够感受到小女孩萍所展现出的坚韧、勇敢、善良与智慧等卓越品质。同时，影片将中国古老而神圣的龙图腾以真实形象呈现在观众眼前。实际上，人与龙的关系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关系，唯有我们人类与大自然和谐共生，不破坏其平衡，方能风调雨顺。因此，“人龙和谐”也成为了我们影片的核心理念。

　　A：2001年，我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动画专业，该校动画学院恰在毕业之际正式成立。在此后的职业生涯中，我涉猎广泛，曾参与网络动画、广告动画的制作，并担任动画前期美术策划等职务。2007年，我加入了华龙电影数字制作有限公司，并于2009年中影基地开设动画制作分公司后，任职至今。

　　A：学院教育独具特色，强调传统文化之继承与现代技能之培育，其教学体系之系统化学习不可或缺。该院的显著优势在于构建了一个专业化的交流平台，诸多一线导演及创作者得以在此与学生面对面沟通。然而，学院教育之初衷并非旨在迎合市场需求，故学生创作方向与市场潮流或许不尽相符。因此，就业之际，市场与学院之间亟需加强融合与交流，这对于行将步入职场的学子尤为重要。

　　A：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动画电影，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和老师、同学们一起把制作动画电影当成职业生涯的最高追求。我也一直很关注国内动画电影的发展情况，下面就是我对现在形势的一些小看法。看看今年我知道的动画电影行业，很容易发现国内几家厉害的公司出的片子，投资越来越多，制作水平越来越高，画面质量也变好了很多，角色设计也更精细了，整体品质明显提升了。但是有点遗憾的是，今年电影市场的票房成绩不太好，这也让我想了很多问题。

　　从里面看呢，动画电影最核心的竞争还是在剧本创作上。我们得找到符合现在看电影的主流人群审美和叙事方法的创作路子，好好挖挖创作题材和表达角度。因为动画电影制作时间很长，所以故事内容有没有话题性和前瞻性就特别重要。观众是我们要服务的人，我们得知道他们看电影的时候心里想要啥。

　　从外面看呢，市场化运作是展现创作者价值、发挥动画作品商业潜力的重要办法。里面的需求和外面的需求一起合作，就能提升社会影响力和商业价值。要是每部作品都能做到这样，我们就能用实际行动回报国家的支持和投资人的信任，还能推动行业稳定健康地发展。

　　最后，动画电影的播放地方也得注意。随着电影技术不断变好，以后电影展示的平台就不只是传统的电影院了。网络影院、VR 影院、AIGC 影院这些新的娱乐平台会越来越多。动画电影的创作和制作方法也在一直调整和改变，打破传统制作模式，新规则也在慢慢建立。这是我们不能不注意的重要趋势。

　　Q：鉴片工场创始人张鸿润老师说：“一部好电影，一定是刨去娱乐后、还能具备教育意义和社会责任。”您对此怎么看？怎么理解这段线年，傅岩出席南京动漫创投大会

　　：张老师所论述的是电影社会意义和价值观问题，我认为这是每位电影创作者在构思作品时必备的基本修养与遵循的原则。每一部作品，每一帧画面，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对白，乃至每一缕光影，都映射着导演想要传达给观众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电影作为一种视听艺术，拥有跨越地域，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因此导演及其作品肩负着传递积极正面的价值观，表达其独到见解、深刻思考和丰富情感的责任，这在传播和交流的层面上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和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我们不应忽视电影的娱乐功能，是不容忽视的重要方面。

　　：对于刚刚踏入动画领域的新手而言，首要之务是调整心态，自我审视是否具备充足的信心与勇气，以及那份对动画事业源源不断的热爱。因为在这一行业中，持之以恒的毅力是决定能否长远发展的关键所在。立志投身动画行业的人才，必然具备一定的实力基础，无论是独特的创作理念、绘画审美、动画技巧，还是后期特效、制片统筹等多方面的才能。要在这一领域脱颖而出，不仅需要整合行业内的各种资源，还需寻求优秀的合作伙伴，方能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中稳步前行。毕竟，动画创作本质上是一种集体智慧的结晶。

　　同时，紧跟技术发展的步伐亦不容忽视。不应局限于个人认知的舒适区，技术的迭代更新速度迅猛，从行业专属技术到人工智能，都在重新定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唯有不断深思与自我提升，才能在瞬息万变的行业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Q：我知道您还参与了中国和新西兰的合拍动画电影《直立象传说》，并入围第93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您认为这种中外团队合作，带来的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中外合拍片对于中国动画电影有何意义？2021年，黄军与柯比·阿特金斯联合执导的中新动画电影

　　A：作为中方的美术监督，在与新西兰团队合作的过程中，我不断学习和思考，以吸收宝贵的经验。我们的目标是结合双方的优势。新西兰团队在制片管理和项目管理方面确实表现出色，他们运用先进的生产管理系统来统筹整部影片的设计与生产工作，确保能够及时更新制作进度，并且能够及早识别并解决潜在问题。在设计与制作阶段，新西兰的艺术总监展现了极高的工作细致度，执行制片工作井井有条。从提供参考资料、文字说明的标注，到设计流程的规划以及与制作的无缝衔接，每一步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他们的导演和艺术总监提供的反馈专业而精确，设计计划的制定合理，沟通问题时直接而清晰。他们以积极和平等的态度与我们的设计团队进行交流和协商，相互鼓励，共同创作。这种成熟团队的稳定状态明显影响了我们中方的设计团队，使我们能够以高效和专业的工作状态推进每个阶段的任务，并在面对更复杂项目时迅速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

　　是由我们中影动画产业有限公司与新西兰的huhu studios携手打造的动画电影，该片成功入围第93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并荣获2019年亚太国际电影节最佳动画长片提名。首先，从影片的定位来看，这部动画电影标志着中国和新西兰两国在动画制作领域的首次合作。作为国家级的文化产品，它象征着两国之间的友谊。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两国的文化思想得以在这一作品中交融，这不仅在国家层面上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也标志着中国动画电影“走出去”战略的一个阶段性成果。

　　从动画创作的角度来看，通过与外国同行的合作，我们深入了解了国外动画电影的创作理念和商业定位。鉴于动画电影的核心观众群体是少年儿童，我们还掌握了哪些设计风格更受欧美少年儿童的青睐和易于接受。这为未来与世界各国的创作团队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并为我们在国际同行业竞争中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在我参加了《守龙者》首映活动后，第二天我带小朋友去了影院，平时坐不住的孩子全程很专注地看完了全片，并告诉我很喜欢这部电影。遗憾的是，这部电影的排片极为有限，甚至在北京某区一场都没有。《守龙者》的确是一部优秀的动画电影，它是中国故事，世界分享，并且因为合拍片的关系，它的美术风格有别于当下流行的动画画面，也算独树一帜。此外，我们也期望观众不仅能关注影片本身，还能了解影片制作背后那些创作者的故事，因为他们的付出和努力同样值得被看见和珍视。